一部严谨的地方文献书目———读江庆柏主编的《江苏地方文献书目》


俞秀红

    

    
   
    2013年由广陵书社出版的江庆柏主编的《江苏地方文献书目》(以下简称《书目》),是一部全面、系统著录江苏地方文献的书目,也是一部严谨的地方文献书目。《书目》在江苏地方文献的著录方面,纠正了不少在此之前的著录错误。
关于书名。由于编目人员的疏忽或理解有异,造成一些书名歧异,甚至失误。其中有一书两名者。如清周廷英《濑江纪事本末》,南图藏有二本,一本无封面,题作《濑江纪事本末》(卷端题“濑江纪事本末”,书口题“濑江逸史”;一本有封面,题《濑江逸史》(封面、书口均作“濑江逸史”。正文第八页,缺自序与卷端)等(页18)。有书名误者。如清吴家桢《金陵纪事杂咏》,上海图书馆题《金陵纪事襟咏》(页30)。清光绪刻本《盛泽种善堂征信录》,吴江图书馆作《盛泽积善堂征信录》(页514)等。有时还指出致误之由。如南图将《江陵文武升官全图》著录为《江宁文武同官录》,其原因可能是根据本书封二朱印木记“此项同官录……”。清林天龄所辑《游狼山诗》一书,南图题《紫琅联唱》,上图题《游狼山诗集》。因本书扉页背面题“狼山联唱”,卷端、书口题“游狼山诗”。根据常识,当以卷端所题为名(页327)等。
    也有名实不符者,《书目》也根据实际情况作了改动。如南图稿本《愚园唱和集》,原稿四册。内容多样,有诗歌,亦有笔记、游记、信札、请帖等。其中有时人赵彦修、陈元恒、薛时雨、桂中行、刘寿曾、秦际唐、范志熙、杨长年、陈作霖、程先甲、冯煦、吴引孙等及愚园主人胡恩燮之作。此为手稿粘贴本,均为作者手迹,且印章累累,实为罕见之本。内容多与愚园相关。有胡恩燮订请帖,如:“桃芬李馥,草木皆香。愚园花事渐臻繁富,正宜酌彼兕觥,及时赏玩。稍间恐为风雨所妒,翌晨谨备园蔬,拟请枉从,作竟日聚。如惠然肯,请各书知,恕不速驾。清明日愚园胡恩燮拜订。”所请有薛时雨、陈元恒、又陈作霖等。也有胡恩燮撰联,如一联作:“薛庐主人诲正:大好湖山,天为人开胜境;只谈风月,我从吟社附愚词。愚园胡恩燮撰呈。”又一联作:”如此湖山,天为诗人开胜境;依然风景,地逢杰士得佳名。薛庐先生诲政。愚园胡恩燮撰呈。”也有赠或和胡恩燮之诗,题咏叙记愚园之作。亦有不少便札。此集当为胡光国或胡氏家人将各人来函底稿整理成册者。此集原无书名,南京书馆原题《愚园唱和集》,未必贴切,《书目》改题为“愚园丛札”,应该是比较符合实际的(页1148)。
    对前人的一些误解,《书目》也作了辨正。如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解释明周文华《汝南圃史》之名云:“《四库提要》未释‘汝南’之义,余疑‘汝’当作‘江’字之误。”《书目》指出“汝南”实际为江苏吴县通安桥周氏之的家谱堂名,今吴县通安桥周氏仍谓“汝南”支。这就解释了对书名存在的疑问。
    关于种数和卷数。前者如清抄本《江都秦氏遗书五种》,辑录江苏江都秦氏祖孙三代著作,却作《江都秦氏遗书四种》。其实,本书书根已著明“江都秦氏石研斋未刊遗稿五种”,即《石翁吟》《石研斋主年谱》《享帚精舍文集》《
享帚词》《思秋吟馆词集》(页1397)。《海陵丛刻》二十种,有题十八种者,有作二十三种者。其原因或因藏书有缺,或因将附刻计算在内。而其封面题签,明确标出二十种等(页1504)。后者,有卷数误者。《竹溪高曾集》十七卷,即袁景辂《小桐庐诗草》十卷、袁鸿《铁如意庵诗稿》六卷、王蕙芳《瑶华仙馆诗钞賸稿》一卷,却误作七十卷(页1385)。《唐氏先世遗文》一书,未编卷次,南图作七卷,而据其内容,则为六卷(页1356)。有卷数异者。清王致《舜湖记略》,有不分卷本和六卷本两种。前者相当于初稿,后者则是定稿(页140)。清冯舒《虞山妖乱志》上、中、下三卷,有作二卷者,即以卷上为一卷,卷中、卷下为一卷(页473)。还有无依据而分卷第质疑者。清程穆衡《娄东耆旧传》以抄本流传,各书所记卷数不一,等等。
    关于作者(编者)。《书目》对误题作者或编者之书,皆一一考明。作者之误,如宋杨备(字修之)《六朝遗事杂咏》,在《两宋名贤小集》中,题宋杨修撰(宋张敦颐所辑《六朝事迹编类》所收杨备之诗,亦作“杨修”撰)。考《两宋名贤小集》卷二百四十一,有杨备《萝轩外集》一卷,其中有七首诗与《六朝事迹杂咏》相同,可知《六朝遗事杂咏》作者当为杨备(南京图书馆藏清光绪十六年抄本《宋金陵览古百题诗》,便题杨修之撰。页210)。民国《京话》一书,原题姚颖著,实为姚颖之夫王漱芳著。因为《京话》是1932年末至1935年初王漱芳应上海《论语》杂志之约而写的一组文章。为避祸,王氏用其妻之发表(页461)。还有明黄暐《蓬轩吴记》一书,题明杨循吉撰(页350)等。编者之误,如清光绪十六年(1890)扬州镕铸楼铅印本《广陵书院课艺》一书,国家图书馆著录为“清孙凤仪选”。此系误读本书朱凤仪叙言之故,且人物姓氏亦错讹。清同治元年(1862),扬州知府孙恩寿重建广陵书院时,聘请范凌(上“雨”字头,下“雙”字繁体)主讲席。范氏乃选其课卷之优秀者,编成此书(页841)。清雍正间所编《平望镇志》一书,原题“里人公辑”。考翁广平《平望志》之《序》,实为王樑、王藻、潘昶、张栋等四人所辑,皆江苏吴江人。上海图书馆《明清两朝泰州入学同登录》,误题朱甲昌辑。考本书有民国二十二年(1935)四月朱昌甲序:“兹假得王君芍坡原本,倩人抄录,历一月而成。”可见朱氏只请人抄录,非辑其书(页822),等等。
    关于版本。版本是个最复杂的问题。《书目》大致可分为考定版本和版本比较类。其中考定版本又可分为考定稿本(清稿本)与考定刻本两类。前者如民国义利《续支溪小志初稿》四册,其中第一册封面题“续稿,许尧辑初稿,顾义利续辑,顾义亨再续”,卷首为《续支溪小志初稿后叙》,其前后有“顾义利”、“顾唯一”、“顾坤一”诸印,又有“补溪草堂顾”木记。少数文章有标题,多数则无,仅以朱笔题写类别(如“水利”、“义冢”、“耆硕”等)。第二册《重建福寿桥记》一文前后有“顾义利”、“顾唯一”、“顾坤一”、常熟顾坤一”、“唯弌”诸印,又有“补溪草堂顾”木记。可见此二册为稿本,但南图却著录为“1934年抄本”(页154)。国图清杨引传《杨隐禅先生甫里守望记甫里被难纪略真迹》作抄本。其书页题“真迹稿本”,卷首钤“隐禅”圆朱印,书中有朱笔圈点,可知为稿本(页41)。《漂母祠志续编》一卷《补遗》一卷,淮安区图书馆作民国抄本,当为稿本(页274)。他如清赵象明等所编《赵氏宗遗旧编》(页1315)、民国叶钟英《吴江叶氏诗录外编》(页1381)等,均为稿本或清稿本。考定刻本者,如明释圆显辑、邵宝手定《慧山记》,其记为“咸丰丁巳(咸丰七年,1857)重锓二泉书院藏版”。《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收录此本,但清邵涵初《慧山记续编》卷末有同治七年(1868)邵文焘跋云,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版已被毁,仅存印本一部,后重加厘正。又云,是书得知县郭愚溪大令、布政使杨艺芳方资助付梓。可见,是书为同治七年刻本,牌记不可靠(页183)。对考证没有把握的,就用“疑”、“恐”字。如南图《江震诗稿汇存》辑录清吴江程庆禄《复安居诗词草存》、陈揆《默庵诗钞》集中涂改勾抹初颇多,且既有底稿,复有誊清稿,字迹亦相同,是作者所为。集中亦有同时代人手书夹页,且卷端钤“禄印”朱印,颇疑为程庆禄稿本(页1070)。近人花病鹤《续三桥春游》,南图作民国油印本,恐非是(页324),等等。为追踪学术前沿,《书目》还指出最新版本及近来相关情况。如清李圭《思痛记》,在光绪六年(1880)刻本中,对清军不利、或对太平军有所善意内容被删。新中国成立初的《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依民国三年(1914)上海振寰书局铅印本,将其补上,使之完璧(页26)。对叶钟英《吴下方言考》一书,指出其最新版本为2012年凤凰出版社出版徐复《吴下方言考校议》(页1167)。《京江耆旧集小传》,汪鋆抄本题《京江耆旧小传》,收入《砚山丛》,被《明清未刊稿汇编初辑》收录(页988)等。周应雷等《渔湾竹枝词》,指出今天的石港渔湾风景园内,还有一个专以书写《渔湾竹枝词》为内容的书碑廊(页560)。版本比较者,如民国检斋居士所辑《金陵乌龙潭放生池古迹考》一书,民国十二年(1923)初版已不可见。二版于民国十二年(1923)至民国十九年(1930)间,其最前为冯煦呈文及齐燮元、韩国钧复函,然后是齐燮元《修饬金陵龙里颜鲁公祠庙及乌龙潭放生池碑记》、魏家骅《重修唐颜鲁公祠及乌龙潭放生募捐启》二文。以上为“附件”,其后是“正文”。该版未言该书编者是谁,“附件”个别文章排印混乱等。三版印行于民国十九年(1930)年,封面题签“金陵唐颜鲁公乌龙潭放生池古迹考”,扉页题“颜鲁公乌龙潭放生池古迹考”,版心题“放生池古迹考”,扉页注明编者为检斋居士,由扬州众香庵住持刊印,扬州史悠定刻字。三版将“附件”置于书后,并删去《齐督军秘书处来函》,于“正文”改动不大。第四版用第三版重印,在书尾又增加《齐督军秘书处来函》(页220)。清徐傅《(光绪)光福志》一书,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申仲葵得许氏抄本,与吴县王镛分抄之,并补“沿革”一门。张郁文校补之,于民国十五年(1926)成书。其每卷门目与原本稍有出入,又增补不少,《补编》一卷均为人物,《附录》包括人物、胜迹等。民国十八年(1929)苏城毛上珍铅印本非全本,且经多次传抄,讹误甚多,如金侃《泛湖上观梅》、吴曜《邓尉梅花》,误为宋荦撰,金国栋《隐万峰探梅》误为宋至撰,不如原本(页135)。清秦瀛《梁溪杂咏百首》,有抄本(《勾吴风土诗》本)和刻本(清嘉庆《小岘山人诗集》本)。抄本各诗均有标题,刻本则无。抄本注释则在诗题之下,刻本则在各诗之后。其注释文字也有异。如刻本第一首(抄本作《无锡沿革》)注“无锡故禹贡扬州之域,秦汉时署会稽郡”,抄本则还有“汉时梁鸿曾居梅里,今其地有梁鸿井,故溪水因以名焉”等(页544)。有比较,就有优劣。明高启《高季迪姑苏杂咏》一书,有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卫拱宸辑本、万历四十六年(1618)周氏刻本等。卫本的目录与正文不能照应,错讹甚多(如“走狗塘”作“是狗塘”等,不如周本(页224)。《金陵杂述三十二绝句》有何绍基手书写刻本和《东洲草堂诗钞》本,其文字略有异,且手书版自注较为简略,《诗抄》本则较详尽(页215)。可见,后者优于前者,等等。
    关于藏书印章。这些地方文献钤有不少印章,本目一一著录之,从中可见该书的收藏者及其递藏情况。如国家图书馆所藏清抄本《金陵游草》,卷端钤“胡楷印”、“昆山胡氏”两朱文方印,又有“彤管有炜”印,卷末又有题记“是书据明崇祯刊本迻录。玉峰胡文楷”,可知此书为胡文楷所藏(页300)。上图藏抄本《长洲彭氏述官录》一卷,卷端钤“景郑臧本”白文印,是为潘景郑藏(页1325)。南图《梁溪书画征》一卷,卷端钤“八千卷楼”、“嘉惠堂丁氏藏书之记”,又有“两江总督端方为江南图书馆购藏”关防,说明该书先为丁八千卷楼所藏,后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江南图书馆(南图前身)又从八千楼购藏之(页993)。他如上图清抄本《胶东山水志》(页161)、常熟图书馆所抄本《海虞艺文补》一卷《艺文补续钞》一卷(页1159)、扬州图书馆《扬州湖小志摘抄》(页161)等,均有不少印章。这些印章,也成为我们判断文献价值的一个重要参考。
    批评《四库全书》及《四库全书总目》等不足。明耿橘《常熟县水利全书》,这样一本高质量的书,却没有收入《四库全书》页(658))。明万历三十年(1602)至万历三十三年(1605),欧阳东凤为常州知府,撰《晋陵先贤传》一书。《四库全书总目》云此书“取常州先哲寓贤自吴延陵季子讫明钱一本”。其实,钱一本等四人在明崇祯年间(1628—1644)才被增祀,其时欧阳东凤早已离任常州知府(页953)。清王永积《锡山景物略》十卷,《四库总目》却说八卷等。清成孺所编《成氏遗书》,《中国丛书综录》著录其光绪刻本,仅上图有藏。但上图本无《中国丛书综录》所载之《禹贡班义述》、《切韵表》、《经史骈枝》三种,但上图本卷首总目中却有此三书。且上图藏本及其卷首总目录中,均无《春秋世谱拾遗》、《释名补证》、《史汉骈枝》、《宋州郡志校勘记》、《駉思室答问》、《三统术补衍》、《诗声类表》等七种,而这七种在《中国丛书综录》却载之,不知何故(页1455)。民国十八年(1929)钱昌运所辑《鹿苑乡土小志》一书,“托其已往历史、现在状况,以备将来之参考焉”,却未被《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江苏旧方志提要》等著录,《中国地方志集成》亦未收(页152)。清吴江程庆禄《复安居诗词草存》、陈揆《默庵诗钞》两种别集,不见清人文集目录著录等(页1070)。
    《江苏地方文献书目》较完整地反映了文献真实面貌,其严谨的学术价值已经得到了学术界的肯定,是一部查考江苏地方文献的极好的实用工具书。

〔出处〕 云梦学刊 第37卷第1期2016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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