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的樱花


    

    
   

岳麓山上零零散散种了一些樱花树,其中有四株并排种在后山的大道边。我每次爬岳麓山都要路过它们的身边,每次路过时都要认真看上几眼,好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似的。要说岳麓山的树木,我每株都喜欢,正是这些树木赋予这座名山以生命和灵气,但为何会特别关注这几株樱花呢?是它少,物以稀为贵?还是少时从鲁迅的《滕野先生》里所获得的对樱花的好印象长驻胸间?抑或是它的花特别好看?我仔细比较了好久,想来想去,恐怕还是后者的成分居多。


  樱花的确美。就拿眼前的这四株来说吧,其中三株的花是粉红色的,一眼看到它,就立刻会产生“烂漫”“妩媚”这些感觉来。另外一株的花是淡淡的绿,几乎跟刚吐出的桑叶一样。它或许属于樱花中的名贵品种。在春日的岚气中,绿樱花显得高洁雅致、超凡脱俗,犹如眼前站立的是蔡文姬,是李清照,是沈祖,是林徽因。凝眸端详之际,仿佛在读女诗人的清吟,在品赏略带忧郁的韵律。


  单个的樱花是如此的美,群体的樱花则更是气势磅礴,美轮美奂。花事最盛的时候,每株成年的樱花树开放着成百上千朵鲜花。它们布满了整棵树,上上下下,枝头杈里,层层叠叠,前推后拥。那种热闹的场面,就如同三月三的农村市场,千千万万个披着红绿头巾、穿着五光十色小袄的姑娘在欢快地赶集逢墟。这四株路边樱,也正是这样粉红嫩绿密密匝匝地压满枝桠,让人似乎感觉不到枝叶的存在。只可惜株数少了点,倘若是数百株数千株连片栽种,那可真是花的海洋、花的世界了。


  今年三月底我刚好要外出几天,出门前特意走近樱花树。只见每株树上都布满了小小的花蕾,心中一阵欣喜:花就要开了!昨夜从外地回来,今天一早不顾霏霏细雨,我撑伞爬山,兴冲冲地来到这四个老朋友面前。果然,花都开了:群英荟萃,满树喧腾;但细细地看后,喜悦的心情顿时被打了折扣。原来,几乎所有的花瓣都松弛下垂了。这岂不意味着它们已过了盛期,开始萎缩,接下来便是要凋零了?我心里想:这也太快了点吧,才外出一个星期呀!樱花,樱花,你美丽的花期怎么如此短暂!


  樱花谢落得快,这原本是我所知道的。在日本,正因为朵繁瓣美和花期短促这两个特点,让樱花备受和族人的重视。据说,日本到处都是成片成片的樱花林,每年樱花开放期间,乃全国的盛大节日,上自皇室,下至百姓,都以赏花作为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不少人甚至在花下搭起帐篷,邀朋唤友,在帐篷里喝茶饮酒,休息睡觉。其目的,便是最大限度地增加与樱花共处的时光。樱花与人生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赏花人中固然会有一些人因此而生发出及时行乐或得过且过的颓废心绪,不过我相信,在日本,绝大多数人会因此而更加珍惜短暂的人生,要让生命在其最兴旺期创造出尽可能大的价值。不然,他们怎么会将樱花视为国花呢。


  据《辞海》“樱花”条目介绍,樱花产于中国和日本。这样说来,日本之外,它的另一个故乡,便是我们中国。但在这个故乡,樱花却为人们所忽视。不仅平民百姓不去关注它,就连多愁善感的诗人骚客也很少去吟咏它。我们可以从古典文学作品中读到大量的咏梅咏菊咏荷的诗词,也可以借助白居易的诗,得知当年长安豪富观赏牡丹花的盛况,但就是难以见到关于欣赏樱花的记载。樱花在它的中国故乡被冷遇。年复一年,代复一代,它终于在这块土地上衰落了。据说现在种植在中国公共游览区的樱花,大都是从日本引进的。


  以结团打伙拥抱一起,在短暂的花期里共同打造绚烂辉煌的樱花,其实是最可以让人联想到日本民族的。凡去过日本的人,对那个国家都有两个深刻的印象:一是团队观念强,二是珍惜时间。我想,日本民族的这两个显著特点,是否就是从樱花中得来的领悟呢?他们每年春天举国狂欢樱花,是否就是在有意强化这种意识,并将这种意识世代相传呢?看看樱花在中国的遭遇,琢磨扶桑国崛起的原因,似乎可以发现,我们古老的中华民族真的还是缺失了一些什么。 

〔出处〕 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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